死佬! 歐錦棠

撰文:林蕾 攝影:張錦昌 協力:袁家樂 設計:林耀生

周星馳說過,茄喱啡之前,切勿加個「死」字;所有肥仔肥妹也會強調,叫他們之前,也別加個「死」字。

♀ 這個字,不僅是形容詞,還涉及社會道德和個人修養。

♂ 一般情況下,可以不說,就盡量不說。除非,你叫那個人不介意。如老婆會暱稱老公「死佬」。這個「死」字,是三分不滿加三分嬌嗔再加四分「你到底有無聽我講嘢」,加起來,就是十分愛意。

♀ 問歐錦棠,他會舉腳贊同。

♂ 「男人個個都係『死佬』,初初追你時,乜都應承,梗係『長實』;追到手,慢慢咪變『微軟』囉!」

♀ 何其啜核!

♂ 歐錦棠可不是專出餿主意的「武紀勇」;他有勇有謀,《同事三分親》未結束,已有另一出路。

♂ 「電視劇我唔介意做二線,因為舞台上,我先係主角。」

♀ 最新劇目,就是賣這類「死佬」智慧。

♂ 這是一個有夢想的人。四十四歲男人,不一定要用狼狽的姿勢步入麻甩之年。

♀ 與其被人笑,不如先自己笑。

你驚唔驚先?

《同事三分親》播到尾聲,眾人都依依不捨,除了歐錦棠。

「劇集做完,沒有甚麼值得傷感,但個個影相留念,是他們搞到好似好傷感。天星碼頭拆,才應該影相。」

處境喜劇由去年三月起播,接近四百集,穩定收入+穩定工作時間+穩定曝光率,的確是很多人「不捨」的原因。雖說原班人馬將開新劇,但有出有入,不是個個有得留低。

「不擔心出路,以前沒有《同事》,日子不一樣過? 路是自己行出來,不是別人給你。」

「武紀勇」那個小男人,純粹創造;現實中,歐錦棠並不在意電視圈的一日長短。

「〇二年入無綫,做了多年都是二線,不是甘不甘心的問題,是不到我不甘心。做一線壓力好大,我孭唔起。」

歸根究柢,之前在亞視整整十年,番邦味太濃。「TVB是有山頭主義的,我有得做二線,算好了。」

不受重用,便要自己製造機會。例如,一班人的開會戲,只有主角有對白,劇本沒有交代其餘人做甚麼,歐錦棠夠膽死想到打瞌睡;劇本寫「所有人都好忙」,他扮速龍,兩手撥來撥去狂跑。效果通常爆笑,導演也樂得他繼續自由發揮。

「好多人都說,『阿棠,次次都俾你搶晒鏡啦!』我想說,不是個個演員都有觀眾緣,有些人不用做甚麼,觀眾已喜歡;而我,要做150%,才有人睇下。」

歐錦棠九〇年入行,當時有無綫、亞視和演藝學院三份報名表格放在面前,他選了亞視。

「無綫太多人了,我有自知之明;演藝要讀四年,計來計去亞視最適合。」

亞視當年的大製作,基本上都有歐錦棠份,但真正令他成名的,是主持《今日睇真D》。〇二年轉投無綫,近年令人最有印象的電視劇,是《洗冤錄Ⅱ》,奸到出汁,沒有被歐陽震華比下去。 歐錦棠甚至從不帶劇本入廠,對白看過就記住了。

「聽聞有些一線力捧小生對着我會怯,我信o架。做慣舞台劇的人通常交戲交得好準,當你睇我幾次都無NG,你驚唔驚先?

「在電視圈是人揀我,我沒有選擇。要平衡自己,只有出面做自己嘢。」

俾碗飯食下

不爭長短,不等於沒有火,歐錦棠說話、做人從不賣帳。電視台不留人,自有留人處。從九六年《虎度門》開始,參與了十多個舞台劇,有演有編有導有動作指導。

「最初,一定有冷言冷語,有個資深舞台工作者笑寸我:『嘩,連你都嚟埋呀,俾碗飯我O地食下好喎!』我心諗,第一,藝術工作不是碗飯,再講,你食得晒咩? Nicole Kidman都做舞台劇啦,我從來不會理人說甚麼。」

雖是電視藝員出身,但歐錦棠〇一年憑《大刀王五》獲提名第十一屆香港舞台劇最佳男配角(悲/ 正劇)。〇五年《劍雪浮生》重演,他代替謝君豪演唐滌生。今年一月,同一時間有《麥迪遜之橋》、《奇異訪客》和《死佬日記》三個劇撞期上演。在香港搞舞台劇的,何止詹瑞文。

「爆晒又點? 在文娛中心做七場,每場四百,不過二、三千人罷了。我做一場不過收幾千蚊,有時甚至沒有酬勞,當然不是為錢。」

是為理想吧?

「舞台的場景假,時間地點都假,演員也是面向觀眾的,但那個情感,卻是很真實,不容許一點錯誤,這是最令我迷的地方。我喜歡有充足時間去準備角色,喜歡那個可以精心雕琢的過程。」 說穿了,是藝術家脾氣作祟。近年,冷嘲熱諷少了。

「可能大家開始知道我不是玩玩下。我倒無所謂,你看我不順眼仲好,大家撼過,功夫佬,最鍾意比併。」

我很倒米

歐錦棠是眾所周知的李小龍迷,熱愛武術。十八歲時參加過一次空手道比賽,落敗而回;相隔二十多年,今年年頭參加《全接觸空手道比賽》,終於奪冠。現時一星期練武四次,每次兩小時。

「我年紀大,心想只要不打爆面,不用打橫抬出去已算好,最後贏到,真是有點彩數。

「我是一個很執着的人,再次參加比賽是不想人生有遺憾。」

執着,也憤世,全因成長環境影響。歐錦棠家中有四兄弟姊妹,他是孻子。

「基本上我的出生是意外,對上一個哥哥,大我八年。童年沒有玩伴,自己煮飯食。小朋友孤獨,面口一定唔靚,成日俾人話黑口黑臉。」

幸好有爸爸痛錫,經常帶他看電影。

「看得最多奇連依士活,學到做人應該奮鬥。」

爸爸經營燒臘店,歐錦棠懂燒叉燒。本是小康之家,一次意外,命運全盤改寫。

「跟爸爸感情好好,但他覺得做燒臘無出息,不想我長大後繼承他衣缽。我潛移默化,一直好嫌棄這行。」

那個年代,他迷攝影。

「中一那年天后誕,幫爸爸送燒豬去躉船,我穿了條新牛仔褲,嫌燒豬有油污糟,爸爸看在眼里,只叫我把燒豬從貨車搬落地,他自己一個來來回回走了很多轉。可能太累吧,爸爸失足跌落船底……死了。」

雖已事隔三十年,但親人死在自己眼前那種傷痛,不是時間能夠沖洗。說到這,歐錦棠眼淚再也忍不住流下來,久久不能說話。

「雖說生死有命,但我一直責怪自己。是我懶惰,是我虧欠了爸爸。」

原本小康之家,頓失經濟支柱。

「最慘是有樣東西叫遺產稅,不記得數目了,但要賣舖賣屋才夠填數。」

自此,歐錦棠更加不會笑。

「家里最欠錢時,媽媽去拜爸爸,經常叫他保佑我們中六合彩。那時雖然好窮,但我心里說:『爸爸,你千祈唔好俾我哋中,咁樣同你一直教我做人態度完全唔!』

「我幾倒米!」終於一笑。

女人就係咁

歐錦棠九七年與前亞視藝員萬斯敏結婚,〇一年萬斯敏突然赴英國留學,有傳兩人婚姻觸礁。

「是差點離婚,那時是冷靜期。我們有共識,若然她回來後仍相處不到,就算了。」

〇三年,歐錦棠已過了兩年獨身生活,萬斯敏回來,兩人再次同一屋簷下,他老大不願意。幸好此時正忙着寫舞台劇《細鳳》,兩人無時間口角,因利乘便,歐錦棠還預老婆一角。

「她唱那首歌,入來入去入不準,我預了她會蝦碌。到正式演出之前,她突然說:『如果等陣我入到key,你要跟我返教會。』我心諗,怕你呀? 你唱到先算。」

結果,萬斯敏入得絲毫不差,歐錦棠瞠目結舌。

「突然間覺得,我老婆好索。」

他死死地氣跟她返教會。

「有時,人總要其他人幫。我開始懂得放低自己,再次欣賞她。」

歐錦棠的婚姻命不該絕,脾氣收斂了,最近還拿老婆生活趣事放上舞台劇。

「明明只想買洗頭水,但sales告訴她買滿千八蚊化妝品免費送洗頭水,她就真的買千八蚊。女人就係咁……」

女人就係咁,既想偷雞又唔想蝕渣米看似婆媽;老公貼貼服服飛唔出手指罅才是真正人生大事。

那幾次綵排,萬斯敏真是入不到key嗎? 我打死不信!

-- 以上內容來自2008年8月1日 忽然一周 第679期 留言集 --